第四章：沉睡的勒托及无星无月之夜
黑夜，
不是为了带来恐惧。
人们透过黑夜般的眼睛，
看到了明亮的世界；
黑夜透过它自己，
什么也没看见。
——此为吾之神勒托的圣言
“所以，您就这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并成为了一名骑士吗？”在欧席维特教堂里，圣女这样问着名为卡尔的来者。这个叫卡尔的人，实际上是帮助他们度过一劫的恩人——本来应该是这样的，不过此时的圣女心中并没有这样类似的想法。
卡尔，这事实上是一个神祗的名讳，是一个战神。尽管这么说，但那也已经是被人遗忘的神了，至于为什么，之前也曾提过，神，经过人们的长期观察，实际上他们其中的一部分是不存在的，换言之，是他们的祖先，或者说是更早的人臆造出来的人物。是虚假的。
而卡尔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这才是最令人生疑之处。为什么会有人以神之名讳自称，为什么要以一个被遗忘的神为名，为什么一个身为异世界的人会加入骑士团，以及，此时在圣女心中最大的疑问——
为什么他会在这里？
尽管他的所有情况似乎都是符合墨提斯神的圣言……
但是，但是，
“预言中的人，不是他啊！”只是在心中这样呐喊着的圣女，笑容满面的接待着这位来客。不过，实际上因为圣女面前有块面纱，所以她究竟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人知道。
“圣女殿下，现在是不是祷告时间？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，如果是这样，我可以先到旁边会比较好！”卡尔彬彬有礼地问道，语气却完全是一副自唱自的戏的口气。
“怎么能把骑士殿下--我们的恩人扔在一边呢！”圣女似乎有些气愤，“骑士殿下还是就坐在这里吧。吾之神墨提斯的智慧也能够传递与你！”圣女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口气。
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！”说着，卡尔弯了弯腰。
圣女重新站好姿势，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圣职者。恰巧，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，圣女今日的装扮有些华丽过头了。大致元素还是以海洋和教师的风格为主，可是，无论是耳上垂下的那珠钻石，抑或是别在衣服上的夺目的胸针，用我们的世界的话说，那就是奢侈。不过，也许是理所当然，教徒们并没有对此感到任何的不满和奇怪。
我这么说，当然意味着是包括卡尔在内的人都是认为的理所当然。
“所谓智慧之海……” 圣女开始了每次祷告之前都必须说的一句圣言。这就好比某种仪式的规矩，是人人都要遵守的规则。每一位神明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两句值得深思的话语，而这些话语从一个作为存活上万年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时，就有意无意地给它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。尽管它本身可能很浅显。
不过，如果是墨提斯神，实际上她的话语都是有难以想象的哲理的。因为传说她是通晓一切的神，世间的所有智慧她都拥有。
本来这里就有一些矛盾了的。作为一个异世界的神祗，是不该，也不可能了解其他世界的构造和原理的，照理说，她即是不会知晓有关其他世界的一切。那么这样一来，那她就不再应该是掌握了智慧源泉之人。
我之所以这么有条有理地说，是因为实际上很久以前墨提斯的存在也被人质疑过。但与卡尔神不同的是，墨提斯成功地获得了人们的认可，如今也变成了所有教育事业的人的心灵寄托。
就结论而言，神的存在与否是由人来决定的。长期地信奉某位神祗，如果说没有得到对应的成效，也即是神的帮助，人们就会开始怀疑神的存在了。
不过，事实上，墨提斯神，作为一个通晓真理的神，是最容易也是最难成为被怀疑的对象的。毕竟智慧这种东西，无知的人是难以评判的。
可是，既然她的存在已经被人肯定，那么她多多少少还是有能令人信服之处。
因此，就这点看来，现在教堂里的人满怀期待的场景也是可以理解的了。
教堂里忽然有些骚动，这是一个心诚灵泽之境不该出现的情况。
圣女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，因为她的双眼是紧闭着的。毕竟，只有在排除外界干扰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听见神的声音。
倘若她就此鲁莽地睁开眼睛一看究竟的话，她就要面临被指责没有认真祈祷的窘境。
躁动越来越大，似乎还夹杂了一点其他的声音。
但圣女还是只能故作未闻，尽可能地平静下来。
“不是因其装载了世间所有的智慧……”
无视了教徒们的骚动，圣女继续了她的祷告。
可是，事情发展得似乎并不如她所愿，躁动的声音越发响亮了。假如说之前的声音就好像苍蝇飞过发出的声音那样的话，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全球歌星的演唱会现场，除了超大音响不可掩盖的声音外，还夹杂着难以忍受的来自人的欢呼声。
圣女迫于无奈，只能闭着眼继续进行下去。本来，这种状况是不可能持续太久的。话说原本这样的事就不太可能发生，就算万一发生了，也还有圣女身边的那些侍女负责维持，理论上躁动声是不会持续太久的。
一边努力说服自己——只是自己觉得过了很久，实际上只有一会儿——用这样的说辞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。
可是，貌似还是不行。毕竟，阴影太重了。
几年前，据说在阿留塞涅的一个边缘镇子上，那里的圣女也遭遇了这种情况——即是在祷告的时候听到教徒们的议论声。当然那个圣女也采取了同样的忽视的行动，结果，直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——直到她被教徒们杀死的那一刻。
实际上，那是一起教徒们谋划好了的案件，是将他们对神明不施援手的不满情绪发泄到圣女身上而导致的结果。
那件事虽然很快就被平定下来，但是恐惧的阴影是难以抹去的。
虽然深知墨提斯的存在，但这位欧席维特圣女却一直很担心自己有没有办法使信徒们信服，如果说这个神的存在被否决了的话，那么她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了。
这绝没有在开玩笑。
但尽管如此，祷告还是得继续下去。但在那块蒙住了整张脸的面纱之下，冷汗已经蹭蹭地冒了出来。
“汝所期待之人必将于汝所期待之时现身……”
教堂内忽地一下安静了。
圣女前一秒还感到奇怪，后一秒突然说不出话来了。
她犯了一个罪不可赦的错误。
身为墨提斯圣女的她，说出了一句类似预言的话语——而且是在祷告的时候。
圣女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是她即将死亡的征兆，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试图辩证一番了，只不过——
“……”
依旧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，连呼吸也感到困难。
圣女的眼前并没有端坐着的教徒——实际上她也不信会有这种情况，但事实是更可怕的。
她的眼前是一片血泊！
她眼前的活着的生物，只有一个穿着染满血液盔甲的卡尔，和几近疯狂的教徒们。
门口处的防御阵还没有解除，魔物们是没有理由能够闯进来的。那么，眼前这群倒下的尸体，以及那些满地的血液，都来自她那些诚恳的教徒们。
卡尔一边喘着气，一边举着长剑，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仇人那样看着偏偏倒倒的教徒们。如果用我们这个世界的语言的话，那群教徒们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僵尸！
“你，你在干什么！”圣女把敬语抛开，不顾身份地大声吼道。
“圣女殿下，祷告——结束了吗……”卡尔听起来明显地上气不接下气了。
“我说你究竟在干什么？为什么要杀了他们？”
“如果祷告结束了的话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一个健壮的教徒突然扑了过来，卡尔顺势向左一偏，让对方扑了个空，然后卡尔立刻举起长剑向下一挥，鲜红色的液体喷了出来，洒在了卡尔的剑上，身上。
“如果祷告结束了的话——”才刚准备接下去说完，忽地又冲来了一个人。那是年仅大约十岁的孩子，不过眼睛已经失去光泽就是了。
当然，毋庸置疑地，卡尔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头颅。
圣女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因为那颗头颅溅出的血的一部分洒在了她的裙边。
圣女忽地一下摔在地上，眼睛瞪大得厉害，即便称她接近精神病的状态也不过分。
“还请您尽快离开！”
尽管卡尔在对圣女说着话，但他的手却一刻也没闲着。
“他们已经被魔物的气息侵占了，失去了神智！……喝！”一股鲜血从一名青年体内喷射而出。
“作为骑士……”
他想干什么——圣女心里想着。
“我……”卡尔的手如同表演般地舞动着，不过那不是带来欢乐的演出，而是一场真正的杀戮。
他难道不知道离开吗——圣女想得有些气愤。
“可不能……”
我注定的人不是你呀！——尽管内心这样大喊着，却没有勇气说出来。
“看到如此……”
预言里的那个人不是你啊！——圣女几乎要哭出来了。眼前的男子一刻也没有听过，难道他从躁动开始的那一刻就这样做了吗？他，为什么，为什么不惜杀这么多的人，他，他是，他是——
“漂亮的女生……”
圣女突然楞住了，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。思绪一瞬间被折断。
“陷入困境……”
圣女的大脑开始运转——他想说什么，他要说什么——
“而无动于衷啊！”
卡尔挥下最后一剑，最后一个教徒终于也沦为了尸体。
教堂瞬间变得十分安静，连外面的魔物也不再哀鸣了。
太阳还没有升起，但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浮出水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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